“唔……这是……哪?”我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鼻子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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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这是……怎么了？”我一只手挂着点滴，另一只手摸着缠在头上的绷带，大脑一片混沌，时不时还有阵阵剧痛。
“呀，小楷你醒了，怎么样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这时，随着推门声响起，一个女人走了进来，看到我醒了，她似乎很激动，眼中满是关切。
“额……不好意思，请问……你是谁？”看到女人憔悴的脸，我感觉到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，我感觉到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，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她的身份。
“啊……小楷你别吓我啊，我是你妈妈啊，”女人走到我的面前，捧着我的脸，直勾勾地看着我，眼中是满溢的关怀和担忧。
“妈妈……”我拼命地想着，但是面前女人的脸依旧是那么陌生，看着我纠结的样子，女人点开手机，给我看了我们的合影。
看着合影中我幸福的样子，我的脑海中却没有半点印象，妈妈看到我的神情，轻轻地抱住了我，“没关系，想不起来也没关系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，妈妈都会一直爱着你的。”
听了妈妈的话，我莫名地平静了下来，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，我开口道:“妈妈，我现在貌似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你能不能告诉我，我到底是谁……”
和妈妈聊了一下午，又通过以前的同学那里了解了一些事情，我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认知。
徐楷，男，18岁，准大学生，为人乐观开朗，待人温和，没有不良嗜好……但凡事都有两面性，从我翻阅以前的聊天记录得知，失去记忆前的我并不是那么乐观开朗，只是不在家人面前展露出来而已。
听妈妈说，我是在人行道上走路时被一块掉下来的广告牌砸到了头，据医生所描述，我的后脑勺遭受了重击，导致晕厥。
“啧，如果他不回来的话，我难道要这样演一辈子吗？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皱了皱眉头。
是的，我并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失忆前的徐楷，或者说，我自认为是“假徐楷”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，而我的存在就是在“真徐楷”回来之前，尽可能地扮演他，替他做好他该做的事情。
“呵，我这样算不算是人格分裂呢，”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淡淡的违和感，我知道，这具身体的主人迟早有一天会回来接管它，而自己也将就此消失。
但不知为何，我对此没有丝毫不满，甚至觉得本该如此，我没有鸠占鹊巢的想法，也没有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，我的存在，只是他的替代品而已，而替代品，不能有危害正主的想法。
就这样，我作为“假徐楷”，代替“真徐楷”生活在这个世界上，同时等待着他的回归。
从结果来看，我比徐楷本人更聪明，也更优秀，步入大学后，我仅仅花了一个多月便理解了大学所学的知识，同时很好的维持着他的关系网，甚至还帮他肝着游戏账号，就连家里人也常常夸赞我比以前更懂事了。
不过作为替代品，我不想，也不能有自己的意愿，我尽可能的避免不必要的交际，以免以后对他造成不便，久而久之，我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。
本以为这份平静能维持到他回来的，但计划赶不上变化……
“真是的，为什么你天天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，”我坐在凉亭上翻阅着书籍，而一名少女则在我身边转着，“明明长得也不算难看，为什么不笑一笑呢？”
牧风，听说是转专业来的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偏偏黏上了我，整天跟在我后面，还时不时地整点幺蛾子出来。
“喂，徐楷，要不要试试和我在一起?”一只手将手中的书本挡住，我无奈的抬起头，对上的是一副笑吟吟的脸，尽管她长得并不难看，笑起来也挺养眼的，但我没有那么多心思陪她胡闹。
“我说了，没兴趣，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，”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:“因为我喜欢你呀，成绩又好，长得也不差，还没有不良嗜好，换谁不动心。”
我本来可以态度强硬一点，直接把她赶走，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做，而是任由她在我身旁，这和“替代品”的身份无关，而是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，所带有的一点小私心。
她一次次地向我告白，变着法子地哄我开心，尽管我千方百计地疏远她，同时告诫自己:“你终将会消失，你们是不可能的”，但不可否认的是，我已倾心于她。
看着她日益冷淡下去的态度和愈发落寞的背影，我曾有好几次冲动，我不想再当“替代品”，我想去追求属于我自己的幸福，但良久过后，伸出去的手又缓缓地收了回来。
“徐楷，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，”牧风没有再向往常一样热情，而是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，也没有刻意地贴上来。
而听到她的话时，我的心底一震，紧接着便是不舍，但是我只能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，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“徐楷，我最后有一个问题，请你告诉我，你对我……有没有心动过，”我扭过头，不去看她，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，用尽可能正常的声音说:“没有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哈哈哈，看来我的努力全白费了呢，”话音刚落，我的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，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，随后便重重地摔在地上，努力睁大的眼睛只来得及看到牧风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棍子，随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“这也是……没办法的办法了呢，”看着倒在地上，不省人事的我，牧风舔了舔嘴唇，收起棍子，将我扶起，“看样子，只能先做成熟饭才行呢……”
“唔……这是……哪?”当我睁开眼时，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，我摸索着，却发现我的下半身深陷一片漩涡中，无法挪动半分，同时我的身体也在逐渐下沉。
“不……我不要……”我用尽全身力气，拼命地挣扎着，但换来的结果只是越陷越深而已，很快我的腰际就被淹没了，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出现在我的心中。
当水淹没到我的胸口时，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地仰起头，就像是落水的人在寻求帮助一样，尽管我也不知道能有谁来救我，但求生欲还是驱使着我将手臂举高。
“我这是，要死了吗……”水淹没了我的头部，我感觉很冷，睁不开眼睛，同时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，“我不想死……我想活下去……”
就在漩涡即将淹没我举高的手臂时，我感受到手臂处传来一股大力，紧接着我感觉身体一轻，随后就被拽离了那个绝望的漩涡，躺在一个平台上。
躺在平台上，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，四周都是翻滚的暗流，这个平台仿佛一叶扁舟，随时都会被打翻。
濒临死亡的感觉让我手脚发软，缓了好一阵子才坐起身，而我的对面坐着一个人，应该就是他把我救出来的。
“谢谢……”我嘴里道着谢，同时抬头看向他，却被眼前人的外貌震惊到了，甚至连话都没说完。
“不用谢，这是我应该做的，”那人的声音很温和，给人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，他的眼睛微眯，流露出来的眼神也充满了温柔，哪怕是放在我的脸上也毫无违和感。
“你是……徐楷?”我有点不可置信地说道，不知为何，我能断定他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。
“没错，初次见面，你好，徐楷，”他似乎并没有特别意外，也没有对我这个抢走他身体的人破口大骂，而是友好地伸出了手。
“这是哪里？”同他握完手后，我急不可待地问道，尽管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可能。
“这里是存放意识的地方，你被打晕之后身体失去了意识，所以你的意识会来到这里，当然，如果不是因为有两个人格，你也不会来到这里，”他耐心地解释道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一般人的身体失去意识就是单纯的昏迷，但是因为这具身体有两个人格，所以才会有这个存放意识的地方，”尽管他说的很无厘头，但我此时也只能相信。
“嗯嗯，你很聪明，实不相瞒，其实我也观察了你一段时间，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，对于外界还是能感知到一些的，对不起啊，偷窥了你，”他挠了挠头，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徐楷，”我深吸一口气，“回去吧，我把身体还给你，你放心，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，你的人际关系我也尽力地在保持，你不会有太多阻碍的。”
“不，我拒绝……”出乎意料的是，他轻轻地摇了摇头，声音中带着不少失落，“你比我更适合这具身体。”
“怎么可能！”我感到不可理喻，“我是抢走你身体的外来者，你应该怨恨我，讨厌我才对，为什么你非但不生气，还要把身体让给我?”周围的暗流因为我情绪的波动，翻滚得更加厉害了。
“因为我累了……”他低垂着眼睛，泄气地说:“你应该知道，我不聪明，学习成绩也不好，未来可能只能在温饱线挣扎，无法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。”
“可这……也不足以让你放弃生的希望啊，”我仍然觉得不可理喻。
“因为我讨厌这样的我……”他捂着自己的脸，“我贪图享乐，不想去努力，即使知道自己这样堕落下去是不行的，但是我害怕吃苦，所以一直选择逃避。”
“缺乏行动力，能意识到自己的缺陷，清楚它需要改变，却无法为之付出行动，表面上想要改变自己，但真正的自我却安于现状，”我很快就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与痛苦。
“我想变得更好，但是我却害怕吃苦……呵呵，很矫情，对吧，”他苦笑道，“我也很讨厌这样的我，但是我却没办法改变现状，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现状，所以我就更加讨厌我自己，这可能就是一个死循环吧。”
“可是，你的家人只是希望你开心快乐平平安安啊，”我依旧不肯放弃，努力劝说着，“他们不需要你去养活，他们也不要求更好的生活，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背负这种责任呢？”
“因为我爱我的家人，”他柔声说道，“我想给他们更好的，但是我却给不了，一直在做一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，他们对我的好只会让我觉得我不配。”
紧接着，他抬起头，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希冀，“可是你不一样，你比我聪明，执行力比我强，你比我更值得这具身体，你能给你的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，”
“看到你，我才明白，你就是我的理想自我，是我逃避现实的产物，一个拥有我所有期望的存在，”说完这句话，他的眼神似乎带上了几分歉意与愧疚。
“可是……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你回来之前做好该做的事啊，”我还想做最后的挽救。
“真的吗？”他抬起头看着我，眼中带着几丝戏谑，“你难道真的没有什么留恋的吗？”
“没……”我下意识地回答，却突然住了口，脑海中，她的身影又浮现出来，她也许是“我”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绊了。
“我就知道，”他会心一笑，“她是个好女孩啊，你难道真的想就这样抛弃她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头一回感觉到了纠结，我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，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轮流使用这具身体?”
“唉……”他叹了口气，轻轻地摇了摇头，“怎么可能会有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方法，像现在这样交流可能只有这一次了，除非你愿意天天被砸后脑勺。”
“你已经不需要再为了我而活了，”他认真地看着我，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，“现在你就是你自己，告诉我吧，你的答案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双手抱着头，十指紧紧的抓着头皮，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起来，但这样也无法缓解我内心的纠结与痛苦，脚下的平台甚至开始出现裂痕。
“时间不多了，告诉我你的选择吧，徐楷，”翻滚的浪花重新打湿了我的双腿，他的神情多了几分凝重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大滴大滴的泪水溢出我的眼眶，我用尽全身力气，像是新生婴儿般大声地喊了出来:“我想活下去！”
随着我的叫喊，天上浓浓的乌云突然被一道金光刺破，一缕阳光洒了进来，不偏不倚，正好落在我的身后，平台也因为我情绪的爆发而断裂。
“恭喜你，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我，你不用再为他人而活了，”他鼓着掌，眼中满是欣慰与解脱，而他的脚下的平台也变得分崩离析，汹涌的暗流吞没了他的脚踝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，努力地想将他拉上来。
“放弃吧，徐楷，去过你想要的生活，这对我来说只是一种解脱而已，我并不害怕，”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，而是一种大彻大悟的清明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，漩涡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大了。
“再见了，徐楷，你无需在意，我早就有此觉悟，祝你有个美好的未来，记得照顾好你的家人，”随着他话语的结束，汹涌的漩涡将他吞噬，我也被迫放开了手。
随着水中的人影慢慢消失，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内心出现了一块空缺，但仿佛又多了些什么，对于身体的操控也不再又那种淡淡的违和感，仿佛那本就是我的身体一样。
看着身后的阳光和四周逐渐平静的水面，我知道，真正的徐楷已经不在了，我也不再是他的替代品，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，人如其名的人，想到这，我便回头走入阳光之中。
温暖的阳光将我包裹，我感觉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，等到我醒来时，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。
“这里是……”我坐起身，却因为后脑勺的疼痛而吸了一口凉气，但这反而让我清醒了不少，我环视着四周，房间的布置很清新干净，但也不乏些许温馨。
“唔……徐楷，你醒了，身体感觉怎么样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？”听到声音我才发现，我的身边趴着一个人，她的双眼通红，显然是没有休息好。
“牧风?这里是你的房间吗？我怎么会在这里？”我脑海中的回忆告诉我，刚拒绝完牧风的告白后便昏了过去。
“对，对不起……是我的问题，”她连忙站起来，不住地道歉，甚至因为起身过猛而差点摔跤，“我当初想着把你打晕之后，把你带到我房间，等你醒了之后趁机要挟你的……”
“但是当我把你打晕之后不久，你的身体就开始不停地颤抖，体温也在升高，身上也开始冒冷汗，我当时很担心你，害怕你被我打坏了，连忙找毛巾过来给你冷敷，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才把你的烧退了下去，我刚休息不久你就醒了。”
“牧风，你嘶……”我还想说什么，但是后脑勺的疼痛又将我的话语打断了。
“对不起徐楷，是我做了过分的事情，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，我也不会再来纠缠你了，我知道我已经配不上你的喜欢了……”尽管她还在强装坚强，但是她身体的颤抖和眼角的泪水已经出卖了她。
“配不配得上，可不是你决定的，”不顾疼痛，我伸出手将她搂入怀中，紧紧的抱着她。
“徐楷，你……”她在我的怀里涨红了脸，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，但又不想和我分开。
“要说对不起的是我，因为一些事情，我不得不拒绝你的心意，现在事情已经搞定了，我也不用掩饰我的心意了，牧风，我喜欢你，”我获得了自我，终于可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心意，不再瞻前顾后。
怀中的牧风听到我的话，先是身体猛的一震，随后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，小声地哭了出来……
十年后
“我回来了，”男人用钥匙打开门，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，厨房里，饭菜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。
“欢迎回家，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，”女人围着围裙，手里端着两盘菜，岁月在她的脸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，依旧是那么光彩照人。
“唔……还是那么好吃，我感觉都已经离不开你做的饭了，”男人捧着碗，大口大口地吃着，而女人似乎并不急着吃饭，而是单手托腮，一脸享受地看着男人满足的样子。
“既然这样，当初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便当，你可是看都没看一眼呢，”牧风有点不满地抱怨道，眼神中带着一点小幽怨。
“嘻嘻，那不是因为我当时有点事情没处理好吗，”我挠了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。
“对呀，你当时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啊？为什么我一把你打晕你就处理完了，”这么多年过去了，牧风依旧对此耿耿于怀。
“嘿嘿，秘密……”我竖起一根手指，比了一个“嘘”的动作，“赶紧吃饭吧，不然菜都凉了。”
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看着身旁已经熟睡的牧风，轻轻地下了床，走到阳台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怀表一样的东西，里面装着的是一张照片，照片上的人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样子。
借着月光，我看着照片上那一张熟悉的面孔，轻轻地笑了笑，将其收回口袋……
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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